过去几年,从网贷到区块链再到下沉市场,涌现出多个草根创富浪潮。但一轮轮财富大潮奔涌过后,一夜暴富总是降临到极少数人头上,而与绝大多数人无缘,也有很多人与财富自由擦肩而过。为什么抓住机会的总是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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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张吉龙 编辑|安心
多年之后,知乎用户“小竹子”已经不敢回顾当初自己提的那个问题了。
在那一瞬间,无数世人所梦寐以求的财富自由之路就在她的脚下,她却犹犹豫豫地绕开了,最终追悔莫及。
故事要从2011年12月21日说起,当时的小竹子还在北京一所大学读大三,手里攒了6000元钱打算做点投资,由于没有投资经验,于是想到网上问问。
那天中午,她在知乎提了一个问题,“大三的学生,手头有6000元钱,想要做些小投资赚点儿钱,有什么好建议么?”
在问题发布的当天,小竹子收到了三个答案,其中一个名为blockchain的ID写下了自己的建议:“买比特币,保存好钱包文件,然后忘掉你有过6000元这回事,五年后再看看。”
人生的戏剧性此时显露无疑,多年以后,小竹子才意识到这个答案的价值。
但是她显然没有把blockchain的建议当成一回事,只是觉得比特币挺新奇,“比特币还真不太了解,仔细研究看看,感觉这个以后会火,希望不要衰得碰到黑客什么的。”最终,她还是决定保险点儿,去银行的金融超市进行理财投资。
按照小竹子后来的说法,这笔钱最终并没有产生任何投资收益,她用这笔钱进行了一次到杭州的旅行,实际上旅游的过程也并不愉快。
后来的故事,外界都知道了,她放弃的是一个价值数千万的答案,有人算过,如果按照比特币高点时的价格,小竹子当时的6000元后来应该能升值到3000万元人民币。
但是现实中不存在如果,现实中的她在一家互联网公司做产品经理,每天和开发撕逼、跟运营吵架、与设计互怼。她依旧在追求财富自由,但前路漫漫,希望渺茫。
在这个时代,财富自由是一个有魔力的词汇。媒体上、社交网络上不断冒出一夜暴富的新闻刺激着每个人的心脏,似乎人人都渴望“35岁退休”。
但是如何能够实现财富自由?这个答案既清晰又模糊。
清晰的是,财富自由的路径大部分人都见过,最近几年,区块链、网贷、下沉市场都是财富效应最集中的几个领域,得益于币市火热或者IPO,很多籍籍无名的人忽然一夜暴富,让外人羡慕不已。
模糊的是,即便身处这些领域,大部分人最终与财富自由无缘,甚至谈不上赚到钱。人人都想成为少数人,但难于上青天。
在前媒体同行眼里,付文不是最顶尖的记者,但是从媒体记者到区块链创业者的身份转换中,他确实是少数成功的佼佼者之一。
如何界定一个创业者是否成功?这是一个大而空的问题,但是也有朴实而简单的衡量标准:赚了多少钱?
和付文熟悉的人都知道他在区块链领域赚了很多钱,但具体数字是个迷,付文自己也不愿意透露。很多和付文同时期一起跑口的记者们第一次意识到付文发了大财,源自一次偶然的相遇,他邀请前媒体同行们“到我的游艇上坐坐”。这成为他个人财富的惊鸿一瞥。
在前同行的印象里,付文个性沉稳,并不是那种赚了钱就嚣张的创业者,买游艇这种事似乎并不符合他一贯的人设,“这说明他赚的钱确实太多了。”有人私下认为。
作为一个昂贵但不实用的交通工具,拥有游艇不仅意味着有钱,更重要的是有闲。按照民间对富人的财富判断标准,游艇是富人排在名表、跑车、别墅、私人飞机之后才会进行的消费。
作为与付文相熟的媒体同行,何亮对付文能从区块链中赚到大钱这个事并不感到意外。
“机会会留给那些敢于向前走的人”何亮认为,勇敢和判断力是更强的能力,在这一点上,他是佩服付文的,他觉得这也是付文能够成功的根本原因。
和很多科班出身的记者不一样,付文大学读的是金融学专业,在进入媒体之前,曾经在券商和私募公司做交易员。2013年比特币的暴涨暴跌让他第一次认识了比特币,在大部分人将比特币视为洪水猛兽的时候,付文大胆买入,开始了自己的炒币生涯。
2015年,当大部分人对区块链的概念还闻所未闻的时候,付文从他供职多年的一家财经媒体离职了,他做了一个区块链自媒体。“那个时候大多数记者还在死盯着网贷跑,我们只是知道比特币和区块链这两个名词而已,他就敢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出来做。”何亮感叹,这个就是勇敢。
据何亮了解,付文在刚创业的时候,拿到过一笔投资,“也就百八十万,最多两百万,如果给我这点钱让我做一个公司我是不敢下手的”,他说,但是付文敢。这份魄力让何亮感到服气。
付文一开始就意识到区块链自媒体的局限,于是将目标放在了交易领域,“其实当时并不想做媒体,想做一个区块链众筹平台”,但是他发现时机并不成熟,还是决定从自己熟悉的媒体做起。在媒体之外,付文还将业务拓展到了投资和技术落地上。
等到很多记者发现区块链行业的机会,投身到区块链行业时已经是2018年初了,这个时候付文反而劝自己的前同行们不要做区块链媒体了,“区块链媒体没有门槛,盈利的模式很单一,很难发展壮大。”他说。
事实证明付文的判断是对的。在2018年下半年,币市低迷导致区块链自媒体行业一蹶不振,付文虽然也遭受了一些损失,但相比那些晚入局的同行,他依然是赢家。
和还坚持在区块链行业等待春天的付文不同,黎东属于那批被区块链寒冬被淘汰的人。
回想起在币圈的一年经历,27岁的黎东觉得堪称魔幻。
一年多以前,他还是深圳某电子厂流水线上打工的一个普通工人,对于农村出身只有中专学历的他来说,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快10年。其中最大的变化不过是打工的公司从一个名字换成另一个名字。
和其他的打工仔相比,黎东性格外向,脑子活络,手脚勤快,能吃苦,是打工者中的活跃分子,和谁都愿意聊几句。有工友曾经介绍他去富士康干,说那里加班多、工资高,但被一位亲戚拦住了。亲戚告诉黎东的父母——富士康名声不好,之前发生过不少员工跳楼。
拦住了黎东的这位亲戚给他介绍了一份新的工作——到北京一家区块链媒体上班。黎东不懂什么叫区块链,但那里工资给的高,在深圳一个月只能赚5000元,那边一个月可以给7000元。
有些事情是黎东后来才知道的:他之所以能到这家区块链媒体上班,是因为那个亲戚在这家公司有股份;另外,亲戚介绍黎东来不仅是为了“提拔”自己,也是因为他“便宜”——黎东后来和同事们聊了才知道,在北京区块链行业招人薪资单位都是万。
按照黎东的说法,他的工作就是“打杂”,包括准备各种论坛、峰会活动的物料。这些工作没有技术要求但需要细心负责,老板也不愿意高薪在北京招一个人专门干。黎东还是很感激那位亲戚,毕竟相比在流水线上一站就是10个小时,这里的工作舒服太多了。
但是,由于学历低,他有时候也有点自卑,能模糊地感觉道同事们对他的态度有点怪怪的,只不过大家一般不会当面表现出来。
不过渐渐在币圈混的时间久了,黎东也发现,中专或者高中毕业的90后在这个圈子里并不罕见,很多人从挖矿做起,做比特币“矿工”到参与ICO项目,再到“坐庄”套利ICO项目,一夜暴富的故事不少。
黎东很羡慕这些人,他也想一夜暴富,他认为捷径就是炒币。他和他的同事们都炒。当第一次炒币赚了一些钱之后,黎东发现了新大陆。
为了炒币,有时候一发下来工资,就马上全部拿去炒币,甚至也会借网贷、现金贷,“有时候币的价格涨的很快,一夜就能翻几倍,现金贷放款最快”,对他来说,一旦赚了钱,现金贷的利息都是小意思。
不过2018年年中,他发现,这个圈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冷,公司举办的活动越来越少,自己变得越来越闲,炒的币也被套牢。黎东算了算,自己亏了大概有十来万块钱,基本上相当于来北京的几个月白干了,还搭进去以前的不少积蓄。
为了节省成本,公司开始裁员,从四五十号人变成了二三十号人。虽然老板没有主动和他说过裁员的事情,但去年10月份国庆节后,他主动提了离职,老板没有挽留他。
离开了北京的黎东又回到了深圳,这次他重新找了家厂子上班,他觉得还是在这里上班踏实稳定,“虽然挣得少,好歹稳定些能攒点钱”。
他说自己原本打算瞒着父母偷偷去富士康的,但没想到富士康也在裁员。之前介绍他去富士康的那个工友告诉他,自己被休假到今年3月份了,到时候他自己还能不能去都不好说。
程风曾经两次以为,他离财富自由只有一厘米。
2011年底,程风从上海一家国内排名靠前的游戏公司的基层运营岗位上离职,原因是觉得这份工作清闲但非常无聊,而且缺乏升职空间。
在找工作的时候,一家网贷公司向他伸出了橄榄枝。困惑的他利用搜索引擎搜了半天才搞清楚这家公司是做什么的。
不过,到一个不熟悉的小行业和小公司上班,他还是觉得兴趣寥寥。
和一位职场前辈请教之后,程风改变了主意。这位前辈给他灌输了一套螺旋升职理论——先在一个大公司底层镀金,干几年跳到中小公司做中层,然后再跳回大公司做中层。这位前辈告诉他,这是职场上一条便捷的上升途径。
于是,2012年3月,程风以运营主管的身份加入到了那家网贷公司。初来乍到的程风对这家公司的第一个印象就是小,加上他总共还不到100人,还不如他上一家公司一个部门的人多。
从名企“纡尊降贵”而来的程风受到了新公司的欢迎,在入职的当天中午,公司的大老板亲自请他在外面吃了一顿饭。
但是程风还是没有留太久,三年后的2015年,他从那家公司离开了,加入上海一家著名的旅游网站。程风这次离开并不是为了实践“螺旋升职”理论,而是对公司和行业都缺乏信心,“总觉得我们在做高利贷,而且外界对和这个行业也有偏见。”
作为前100号的员工,程风当时的期权也不少,但在他心里,期权就如同废纸一张,他完全没想过那家公司还能上市。
直到两年后他意识到自己放弃的是多大的一笔财富。
2017年的一天,他突然看到自己前东家上市的新闻,那个当年请他吃饭的人已经身价百亿,一些核心员工也获得了自己难以想象的账面财富。
眼见互金企业迎来了一大波上市潮,痛定思痛的程风决定重新来过。2017年年末,他又加入了一家主打“AI财富管理”的互金公司。入职前他还专门找公司CEO聊过,了解到公司预计在三年左右上市。
“当时公司的QQ群名字就是美国一个交易所的名字”,程风觉得这次十拿九稳了。和前一家单位相比,程风到这家公司算是平薪加入,但他看重的是期权和上市之后的变现。
人算不如天算。2018年以来,互金行业迎遭遇大整治,加上六、七月份起网贷行业雷潮出现,程风所在的公司迎来至暗时刻,流动性极度紧张。
虽然工资依旧照常在发,但是他听说这是老板自己从家里拿了不少资金来救急。从国内TOP2大学毕业的公司老板开始成宿地睡不着觉,头上也出现了白发。
“其实公司早有转型不做网贷的打算,都已经买了好几个传统金融牌照,但是CEO怕用户流失,打算慢慢转型。”程风觉得很可惜。眼看深陷困境已经半年多了,公司还能坚持多久他心里也没底。
至于期权,这次更加难以指望了。程风意识到,这一次可能又要与他梦寐以求的财富自由告别了。
与第一次得知错失财富自由的焦虑相比,程风现在的心态已经平稳了很多,“和我的几个前同事的遭遇相比,我觉得自己还算幸运。”
2015年,在程风离开那家网贷公司的某一天,忽然发现自己被拉到一个离职员工群里面,里面活跃着很多熟悉的名字,其中就包括李扬。
在那个时候,程风离开后没多久,公司就走了一大批人,其中包括李扬,他拉着几个人成立了一家网贷公司。
对此,程风一点都不感到以外。他和李扬几乎是同时加入这家网贷公司的,李扬曾经透露过自己的父母在老家经营一家小贷公司。所以程风一度怀疑从杭州某互联网巨头出来的李扬来这里上班是为了学习如何开网贷公司,以便继承家里的事业。
在朋友圈和李扬的微博上,程风得知,李扬的公司还拿到过网贷业内大佬的投资,做了好几个现金贷产品,时不时出席各种高端论坛,接受媒体采访,风光无两。
如果现实一直那么发展下去,程风会一直羡慕李扬的。事情的转折点发生在2018年4月,当时某互金集团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事件爆发,涉及资金高达600亿元,李扬的公司也牵涉其中。
新闻照片显示,当时李扬的公司外停了大概5辆警车,门外拉起了警戒线,抓了公司老板,疏散了员工,场面十分肃杀。
程风觉得不可思议,因为就在前一天,他还看到李扬在朋友圈晒出了一张和某著名银行大佬在博鳌亚洲论坛的合影。
后来通过新闻他才搞清楚,给李扬的公司投资的大佬就是出事的那家互金集团的实际控制人,李扬做的那些现金贷产品目标人群都是大学生,记者调查发现,李扬一年就替那个大佬赚了四个亿。
自从这件事情以后,程风再没有看到任何与李扬有关的消息。李扬的微信和微博定格在其出席博鳌亚洲论坛的那一天。
在互金行业中,李扬并不是个例。根据公安部经济犯罪侦查局的数据,自2018年6月网络借贷平台风险集中爆发以来,公安机关立案侦办的网络借贷平台380余个,仅从国外缉捕回国的犯罪嫌疑人就有62人之多。这些人中很多都是曾经的社会精英,但是由于禁不住财富的诱惑而身陷囹圄。
“看到了趋势也不能无所不用其极,被抓了一切都等于零”,程风感叹,李扬的教训给他了当头一棒,现在时长告诫自己追求财富不能太过着急,还是要顺势而为。
在廉价智能手机和4G网络的共同推动下,过去几年,移动互联网开始前所未有地渗透到所谓的下沉市场中。拼多多、趣头条等瞄准下沉市场的公司席卷广袤的中国低线城市。随着这些公司的快速崛起和上市,它们也批量生产出了许多财富故事。
在这个过程中,抓住财富机遇需要的不仅仅是才华和能力,甚至一个人的性格、气质也会成为决定其能不能走到最后的过滤器。
李莉常常在想,如果再给自己一次重来的机会,她会不会改变主意,选择在X头条待下去,直到手里的期权变现?思考到最后,她给自己的答案总是NO。
作为曾经的员工,李莉在2018年的某个晚上失眠了.那一晚,X头条正式在美国上市。在李莉的朋友圈里,庆祝的文字和图片狂刷了一夜,那是她的前同事们在狂欢。
李莉没有理由不感到失落。她知道,在这一夜之后,她和这些坚持到最后的前同事们财富差距已经被拉开了一个档次。
2018年,拼多多和趣头条分别在美国上市,作为下沉市场的代表,这两家公司的上市在各自公司内部造就了一批新的富豪。以黄峥为例,按照上市开盘价算,黄峥的身价达到100亿美元,成为杭州最富80后。
本来李莉也在这座急速上升的造富火箭中获得一个机会。几年前,李莉刚成为X头条的一名员工,最初她觉得挺满意,毕竟,X头条给开出的薪资在市面上还算有竞争力。
但是没过多久,李莉就对加入这个公司感到后悔,问题的关键出在她与企业文化的不匹配上。
作为一个面向五环外人群的资讯类APP,X头条上充斥着各种标题党的娱乐新闻、婆媳关系、养生健康等内容。在这里“技术没有价值观”被体现的淋漓尽致,五环内的精英们从来看不上这些内容,X头条却用这些内容“喂养”它的用户,利用低线人群贫穷、贪婪、文化水平低等特点,去换取资本市场上的真金白银。
李莉对这些东西有一种本能的抵触,内心充满不屑,拒绝与之为伍。这种内心挣扎让她日渐感到难以承受。在经历过激烈思想斗争之后,李莉选择了离开。
在李莉在X头条的上司王艳看来,公司内部对这种“又黄又暴力”的产品不认可的人不只王莉一个,包括王艳自己。只不过,很多人看在薪水和期权的份上忍了下来。
王艳也动过换工作的心思,但是考虑到自己的实际情况,她觉得出去能不能找到一个职位和薪水都差不多的公司是一个疑问,她还是决定选择在这里坚守,并最终如愿以偿。
忍耐让王艳获得了更可观的财富回报。但在李莉看来,错失这一切她虽然遗憾,却并不觉得意外,她更愿意相信“道不同不相为谋”。
每个与财富自由擦肩而过的人,都有过反思:黎东认为自己知识储备不够,程风后悔没有早一点看懂行业发展趋势,李莉则觉得性格让她吃了亏。
他们都认为如果自己能改变自己,那么命运也许会完全不同。
真的是这样吗?
“知识积累、人脉、努力程度、性格只是取得财富成功的必要条件,而非充分条件”,一位连续创业者认为,财富自由没有必然的配方。
事实上,当一些造富潮中的冲上巅峰的人被要求分享成功经验时,极少有人能正面给出答案。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依然隐隐透露出一种不安和焦虑,对于如何取得下一次成功同样感到困惑——没有谁有把握能再赢一次。
在程风的老家,老年人信奉一种说法——人一辈子能赚多少钱是命中注定的,且会有某些征兆。程风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认为“都是事后诸葛亮”。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实现财富自由这件事情似乎充满了神秘性,他也见过不少人明明离暴富只差一步,却始终跨不过去,“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机缘或者运气吧”。
尽管如此,他还是努力弥补自己的不足,准备学习点新东西。最近他买了很多人工智能方面的书,打算平时看看。“万一有个馅饼掉到我的头上呢?”,他半开玩笑地说。
他还在寻找下一波的创富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