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完用户再割资本 FCoin跑路既从容又文艺:“有生之年负责到底”

2023-07-27 11:05发布

“出现在这里的你我,都是傻X!”


“张健说系统坏了就坏了?张健说钱没了就没了?”


“钱肯定是要不回来了,现在还好多人还幻想在FCoin的骗局里面呢。”


......


距离FCoin宣布停止运营已有几天的时间,由投资者组建的各种维权群每天都充斥着上述信息。资金打了水漂,义愤填膺的气氛持续发酵,群里每天都在商讨着各种温和或暴力的维权方式。


2月17日,“宇宙第一交易中心”FCoin创始人张健发了一封名为《FCoin真相》的官方通告,宣布FCoin正式倒闭,并以一种“情深意切”的方式宣布跑路。


“通往地狱的路由善意铺成,是时候要披露真相了。真相哪怕再残忍,也好过美丽的谎言。......FCoin目前面临的最大问题不是系统无法恢复的问题,而是数据出错 决策失误,最终导致资金储备无法兑付用户提现的问题。预计无法兑付的规模介于7000-13000BTC(价值约6860万-1.27亿美元)之间......有生之年,负责到底。”


有人将上述内容翻译成了大白话,“我张健现在没钱给你们提现,本来是想带你们飞,挣大钱,没想到事与愿违,我求过火币李林帮忙,白搭!现在再次创业,如果能赚到钱会还给你们,不过你们要有耐心等。我已承认债务,顶多是民事责任,有本事来找我啊。”


曾经的区块链布道者秒变镰刀,FCoin宣告崩盘是所有投资者没想到的结局,尽管事情早有端倪。


从2月10日起,FCoin便以一天一则的频率发布停机维护公告,表示“由于关键人员失联,以及部分系统和数据严重受损,导致无法按计划及时恢复,将开放以邮件形式申请提现的操作。”


用户们纷纷揣测是不是FCoin管理团队内讧了?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张健的“跑路公告”。


在FCoin的巅峰时刻,张健很是高调,出席各种演讲、聚会场合。在一次觥筹交错中,喝的满脸通红的张健已没有了往日斯文,一幅大哥风范朝众人举杯,“FT100别墅靠海!让那些不相信我们的人早点下车,这样我们FT才能早日实现100,让任何时候下车的人拍断大腿!”


如今,“下车”FT的人可能在拍着大腿庆幸躲过一劫,而一直在FT上有币的人却已经倾家荡产。然而,从目前看,投资者很有可能会血本无归,因为FCoin早在2019年就启动了社区化运作模式,不存在公司主体,无疑这为维权增加了很大难度。


Fcoin的巅峰与覆灭

2018年6月份,北京已有初夏的气息。在XX剧场,一档区块链视频节目正在录制。


作为演讲嘉宾之一的张健很是投入,声线略显嘶哑,情绪饱满,逻辑严谨,但跳跃性却极强,“第一......第二......第三我们稍后再说,我们先穿插说另一话题。”像这样中断话题稍后续讲,在一个小时左右的演讲里出现了不止一次。


就好像成竹在胸,却随意埋伏笔,设置悬念,再伺机放大招。


此时的张健在业内已小有名气,火币前CTO,著有区块链领域专业书籍,几乎以一己之力在极短的时间内搅动了整个加密货币交易所格局。


2018年5月底,张健创办的FCoin上线,十五天后,日交易量高达288亿人民币,超过第二至第七名的OKex、火币、币安等6家交易所的交易量总和,坐上全球交易量的头号交椅。


从此,FCoin拥有了“宇宙第一交易所”的称号,张健也由默默无论的理工技术男,成为圈内有名号的人物。


在FCoin上线前,火币、币安等主流交易所的盈利模式在于交易手续费和上币费。而FCoin不走寻常路,上线便推出了“交易即挖矿这一全新模式。


“交易即挖矿”,即交易扣除的手续费会返还等值的平台币FT。如果持有FT就会获得交易所分红。FT价格越高,交易越活跃,用户得到的分红就越多,交易所平台币套现也会越多。这一模式被币安赵长鹏评论为“不但是变相ICO,并且是高价ICO。”


FCoin上线几个月后,张健获得了高达1.5-2亿美元的巨额账面回报,用户一天分红最多时达到6000BTC。张健得意于自己打造的FCoin盈利模式,自叹“真正懂我的人,都会惊叹我设计的精妙”。


巨利之下,Okex、币安纷纷跟进,甚至相继放言将收购成百上千家像FCoin那样的交易所。


然而,初生便实现爆发式增长的FCoin存在明显的产品缺陷,张健的自信有些过了头。


据某业内人士透露,此时FCoin开始出现大量刷单套利团队,“若同时注册两个账号,每次来回倒手交易可获得本金万分之二的纯收益。FT价格相对固定、无波段操作,1小时交易15次,日收益率高达7 %。”


一旦交易量大幅减少,用户分红将随之锐减,失去金钱诱惑,平台用户粘性变降低,资金盘不再流畅运转,“死亡循环”随之而来。只有平台币满足大批量锁仓、价格不断上涨这两个条件时,盈利模式才不会崩塌。


如今,回头看,“交易即挖矿”更像是一枚诱饵,将投资者逐渐引向“通往地狱的电梯”。


2018--2020年 FT币价走势图


从2018年6月到12月,FT的价格飞流直下,从最高1.257美元,降到0.011美元。投资者关灯吃面,血泪俱下。


在这期间,张健进行了一系列“神操作”,为了稳定币价,实行币改,相继推出“投保即挖矿”“锁仓即挖矿”等新模式。但本质均相同,即FCoin推出FOne、FI、FCandy等各种代币去换用户持有的BCT和ETH,结果是,币价没稳住,韭菜割完一茬又一茬。


此外,“张健对人极度不信任,极度怀疑。”FCoin前员工曾说,“公司一旦遇到事情,他就会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里写通告。”最多时,张健曾在一天之内发布了6条通告。


对于FCoin来说,产品早熟,通告是对现有机制的查缺补漏。而对于Biekey等潜在合作项目来说,这些则成为拒绝合作的理由,“FCoin公告太频繁影响团队睡眠”,“适应不了FCoin多变的规则”


FCoin内部管理混乱。2018年8月11日,运营总监周小雪宣布离职,并解释离开原因是“内部职责划分混乱”,随后,FCoin的市场和运营大权转移到张健老婆李莹莹手里。此事一度引起外界对FCoin实行“交易所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热烈讨论。


之后,李莹莹戏剧性的成为张健“黑粉”,表示对张健失望,“张健等了10年才等到天时地利人和,不希望他自己的盲目自信摧毁币圈唯一的希望,”不久,张健独揽大权,李莹莹退出。


2018年9月某天,一篇投资者血泪控诉FCoin的文章在网上广泛传开,产生了很大的负面影响,加上之前推出的FCandy、FOne等一系列举措都未能改变FCoin窘境,张健把自己的头像换成了敦刻尔克大撤退的丘吉尔,微信名改为“已退出微信,抱歉”,人远走新加坡。


曾经邀请张健作为嘉宾之一的那档区块链视频节目,在张健“出事儿”之后,第一时间把所有海报等宣传资料上的张健影像抹去,对剪辑好的视频也进行了删除,产品推出后,无论是视频节目还是图书,都已经找不到张健的一丝影子。


有人前往望京浦项中心的北京博晨技术有限公司(张健的实名注册公司)探寻,发现早已人去楼空。正当人们质疑张健跑路时,FCoin官网发出公告,称公司属于社区化运作,没有裁员和退租之说。


2019年,区块链市场迎来小迎春,FI的价格也从0.01涨到0.23,此时张健“重现江湖”,上线1年多的FCoin才开始上线后台财务系统,据张健称,“之前前台飙升太快,导致无法顾及后台”。


然而,从2018年就已撕开的缺口已无法弥合。


最初发现问题,是在一个用户的善意提醒下,张健发现FCoin分红和挖矿返还存在数据问题,交易及提现早已一片混乱。“损失大概折合1000-2000万美金,无法确切统计,但以FCoin的体量完全可以承受。”


对此,张健的对策是用自有资金回收大量FT,并且建议团队也这样做。这也成为他后来复盘FCoin失败的最大错误决策。


“如果没有数据出错,顶多是我们团队个人财富归零。然而加上这个因素后,导致的结果就是,我们用了受到 ‘污染’的分红收入去回购可能也受到‘污染’的FT,帮助他人真金白银的套现。稍有常识的人就会明白,这个操作会导致资产亏空。”


在很多投资者、团队内部人员的不断抛售下,FCoin资不抵债,FT暴跌崩盘,


“FCoin这艘船在18年刚出航就撞击了冰山,虽然船大导致不会立即沉没,但划开的口子却在全速前进的决策失误中越来越大,最终导致船于20年初沉没。”张健在宣布倒闭的当天,曾给火币李林打电话求助,显然李林拒绝了他。


还有一个细节让用户咬牙切齿,在宣布倒闭的一周前,FCoin曾发布公告称,将团队持有的全部FT(共计 720,404,905.38 FT)进行永久销毁,这被很多用户认为是“临走了,还不忘催熟一茬韭菜割完走”的动作。


有的用户哭天抢地嚷嚷着维权,有些用户冷静地通过检测系统对张健热钱包的流向进行交易追踪,发现自2018年6月13 日至2020年2月14日期间,FCoin冷钱包地址一和地址二,对外进行了多笔转账,总计发送了约 9889 个比特币。目前,FCoin 的冷钱包余额均为 0。


究竟 “破产通告”早有预谋?还是“善意下”的“决策错误 数据错误”?张健曾说,他愿意用他的一夜暴富去换取通证经济的初心。如果从结果导向看,这更像是张健呓语,因为梦往往是和现实相反的。


资本围城,进出不得

“FCoin早期投资机构和投资人手里应该有法律保护的纸质投资协议或电子合同,行业危机面前,机构应配合受损者进行寻求法律保护。”有维权人士提议联系FCoin的投资机构,希望能通过资产重组的方式挽回点损失。但截至目前为止,所有的投资机构都选择了沉默。


投资机构也是受害者之一。可以说他们同时踩中了产品和创始人之坑。产品的早熟伴有致命缺陷,而当初那个信奉“敦克尔克战役中不屈服的丘吉尔”的理想主义创业者,在浮躁的币圈待久了,早已背离了初心。


2013年,时年31岁的张健开始接触到了比特币,并痴迷于其背后的技术和逻辑。2014年,张健建立国内最早查询比特币交易、地址、难度及算力等信息的Qukuai.com网站,并开发出比特币快钱包。后来网站和快钱包被火币收购,张健也进入火币任职CTO。


2016年,张健牵头成立火币数字货币与区块链研究中心,出版《区块链:定义未来金融与经济新格局》一书。同年离开火币,他对外自称离职原因为“区块链技术才是自己的兴趣和方向,而非炒币。”


2016年8月,张健创办了专注于区块链底层技术研发的北京博晨技术有限公司。此时,市场上的区块链公司逐渐多起来,上海分布科技、杭州趣链科技和北京布比网络等区块链公司先后成立。


博晨融资顺利,在成立一个月后便获得了来自于火币网、起源资本、节点资本的天使轮投资。2016年12月,追远创投、隆领投资、用友网络投资了博晨A轮,2017年,用友网络追投了金额高达1000万的战略融资。


数据来源:天眼查 博晨融资历程


2018年,张健创立FCoin,企业介绍一栏至今仍是:“世界首家资产全透明的数字资产交易平台”。5月21日,FCoin宣布获得丹华资本、节点资本、singer Capital(歌者资本)、时戳资本、八维资本、Zipper基金会等机构及个人的联合投资。


数据来源:天眼查 FCoin融资历程


透过singer Capital(歌者资本)的股权穿透图可见,张健持有37.5%的股份,疑似歌者资本实际控制人。丹华资本、节点资本、Zipper基金会等几家资本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就是在FCOIN主平台上币交易的Zilliqa、BTM、Zipper等区块链项目的基石投资者。


在FCoin如日中天时,战略投资者获得巨额分红,然而如今他们也是有苦难言。


2019年6月份,FCoin战略投资者持有的 FT将面临全部解锁,张健在未征得对方同意的情况下,私自对战略投资者的FT 持仓延长锁定期两年。这一行为被很多业内人士诟病,认为张健武断自私,为一己私利完全不考虑他人感受。


博晨的投资机构也未能幸免,因有投资者在FCoin上亏损了200万,在自杀维权获救后,认为以张健为实际控制人的博晨是FCoin的运营主体,于是一纸诉状,博晨因涉嫌非法经营、非法集资及诈骗被立案调查。


币圈浮躁,在快速成功的冲击下,张健或许早就迷失了初心,这可能也是投资机构在之前没有想到的。


离开火币时的张健称“区块链技术才是自己的兴趣和方向,而非炒币。”但他却在两年之后建立了炒币平台FCoin。口口声声说建立FCoin的初心是“让交易者成为交易平台真正主人”,本质上却是拿FCoin的各种代币换取BCT、ETH等“硬通货”。


创立歌者资本,张健的歌(割)者之心,除了韭菜之外,路人皆知。


张健说“到达地狱的路,是由善意铺成的”。出发点是否善意?我们无法进入张健的内心一窥究竟。但很显然,他的确为曾经信任FCoin的人铺就了一条直达地狱的路,或许有些人将永生不得翻身。


一场监管与反监管的“游戏”

币圈乱象,FCoin只是冰山一角。


QOS、BISS、IDAX等中小交易所纷纷卷入涉嫌从事代币发行的非法融资活动、交易所暴雷等事件,主流交易所OKEx多次被爆通过“拔网线”的方式使投资人爆仓,以便“盗”取用户资金。


目前的数字货币交易所,大多打着理财之名,却行着资金盘圈钱之实。在高年化利率的伪装背后,都暗藏着一条将别人送往地狱的通道。


技术是中性的,但利用技术的人却有善恶之分。当区块链技术热潮涌起,太多的币圈人士搭“便车”进行虚拟货币的炒作。区块链技术去中心化,交易所却以中心化的运营为主。矛盾已天然存在。


处于主导地位的虚拟货币交易所用着低成本行使着作恶的“特权”。在有人一夜暴富的同时,就有人千万资产毁于一旦。无数的欲望与悲欢在这里不断上演。


“所有的加密资产交易所都一样,本质是银行,交易手续费只是表面功夫而已。FCoin只不过被某些事件触发了‘挤兑’暴露了交易所银行的清偿性问题而已。没有一家交易所跑得了,看运气了。”数字资产研究院学术与技术委员会常务副主任龙白滔曾如此评价FCoin的倒闭。


我国对于虚拟货币的监管政策日趋严格和完善。近日,北京市地方金融监督管理局局长霍学文明确表示,“虚拟币除了炒作、割韭菜,没有实质价值。一个交易平台没有实际价值却只能造成投资人被割韭菜、引发社会不稳定,那就没有必要存在。”


对于目前很多虚拟货币交易所为逃避监管采取VIE架构的现象,霍学文表示,这是违规行为。“我国不允许跨境虚拟币交易,任何机构不能把境外的虚拟货币卖到国内,任何机构不得提供虚拟货币与人民币的兑换。对于这类型行为,我们会密切监控、严厉打击,发现一起、清除一起。”


“高压”之下,曾经的“主流交易所”之一的币安团队已相继把服务器和工作人员转移到海外,因海外各国对虚拟货币的监管政策也各不相同,存在众多不确定性,所以币安将团队分散到了十多个国家和地区。


币安仅是一个缩影。也有交易所曾公开表示,“虽然我们现在新加坡,但我们会做好随时回国的准备。”


监管与反监管,这场“游戏”已然拉开帷幕。